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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精選:岳父作文

散文精選:岳父

散文精選:岳父作文

岳父三十多歲的時候,給生產隊喂牛。牛白天下地幹活,晚上回欄才能好好地吃飼草,養膘蓄力。當飼養員,白天消閒,晚上忙活。冬天喂牛,活兒最苦。半夜起床,披一件老皮襖,腰間扎一根繩子,提一盞馬燈。一出門,冷風嗖嗖,寒氣浸骨;滿天星斗,殘月西垂。牛圈裡,溼冷的腐濁氣息嗆鼻,牛的鼻孔裡噴著白花花的熱氣。食槽裡,老鼠亮著小眼睛,肆無忌憚地竄來竄去。待給牛添完最後一次飼草,天空也就泛白了。這時候,該從深井裡汲水飲牛了。給牛吃飽喝足,出工的時間也就到了。打發走牛後,岳父清掃牛圈、清理食槽、鍘草、堆肥……樣樣活兒,幹得有模有樣。等到飼養院裡人去院靜的時候,他就偷偷做一件對於他來說非常要緊的事情。在那個特殊的年代,填飽肚子是每一個人最原始最迫切的奢望,沒有什麼比飢餓更讓人心焦難耐了。岳父家和那時候的任何一個普通人家沒有兩樣,孩子多,嘴多,吃飯是天大的事情啊!岳父用大木叉翻來覆去地抖牛飼草,抖上幾遍,就能把飼草裡殘留的乾癟糧食抖下來。然後用大鐵篩除去雜質,留下來的就是珍貴的糧食,雖然顆粒是乾癟的,但磨成的麵粉是香噴噴的!

寫在過往日子裡

岳父常年起夜喂牛,白天又不能休息,落下了嚴重的胃病。他又捨不得吃藥,拖延日久,以致胃痛起來豆大的汗珠“啪啦啦”地滾落。到後來,面黃肌瘦,兩眼深陷,四肢無力,走路搖搖晃晃,無精打采。更糟糕的是,他不能參加勞動了,只能躺在家中養病。岳母整日以淚洗面,孩子們得吃飯呀,如此下去,還不活活餓死!天無絕人之路,岳母打聽到鄰村一個醫生有治胃病的偏方,衣襟裡兜了幾顆雞蛋,一路小跑,求方子去了。謝天謝地,藥吃了幾天,岳父的胃病慢慢好轉,一個月後,又回飼養院喂牛去了。第二次大磨難,差點兒要了岳父的命。改革開放,分田到戶,岳父家分到了六十多畝耕地。說來也怪,分了田的第一年,風調雨順,莊稼長勢喜人,糧食大獲豐收,老百姓樂在心上。秋收時,岳父還買了輛舊三輪車。拉莜麥時,岳父把車裝得滿滿的,高高的莜麥像小山。大兒子說,不能裝那麼多,會翻車的。岳父說,多拉少跑,省油,油可貴了呀!兒子駕車,岳父坐在高高的莜麥捆上,顛顛簸簸,行走在坑坑窪窪的鄉間小路上。岳父心裡別提多高興了,這麼好的收成,莜麥窩窩可以敞開吃了……過一個水渠,車陷入泥裡,搖搖晃晃,翻了。兒子跳車,扭頭一看,岳父被壓在車下,埋在莜麥捆裡,不見人影。待把岳父弄出來,好怕!滿口鮮血,不省人事。背起來,急急忙忙送入公社醫院。還好,命保住了,只是壓斷了右腿。

寫在回憶中

遭此一劫,岳父落下了跛腳的後遺症,幹活也就不能出大力了,好在孩子們都已成人,地裡的活誤不了多少。

兩次肉體上的磨難,對於從小受苦幹農活的岳父來說,算不了什麼。岳父本身也是一個倔強、厚實、堅韌的人。他的痛,在心上,雖然他從來隻字未提,但兒女們心裡都清楚。

岳父十三歲時,人生的軌跡變了,徹底變了!生父母把他送了人,養父母不是別人,是昔日的舅父和舅媽。叫慣了舅父舅媽,改口叫爸爸媽媽,對於一個十三歲的男孩子來說,不僅僅是口頭上的生疏,而是感情上的尷尬,更是心靈上的煎熬。

養父母沒有送他去讀書,拉扯著他種地。小小年紀,柔嫩的肩頭扛把沉重的木犁,小手舉著皮鞭,趕著牛。踏著晨曦下地,映著晚霞回村。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年年歲歲,風雨無阻。

十三歲的岳父,善良老實,厚道聽話,雖然整日以牛為伴,以苦為生,但他從來沒有逃回生父家的念頭。常年地裡勞作,幾乎隔絕了他與外界的通融,也養成了他沉默寡言、踏實辦事的性格。

更麻煩事情來了,養父母生了一個女兒,這無疑把岳父逼到了更尷尬的死角。不管如何,親生的孩子才是真正的骨肉啊!岳父變得更加寡言了,只是彎下腰默默地幹活,耕地、喂牛,鍘草、拾糞、背柴、掃院……裡裡外外,大大小小的雜活都得他幹。

寫在思念裡

養父母去世後,岳父娶了媳婦成了家,含辛茹苦地拉扯大了五個孩子。在農村,家族的人多人少、強勢與弱勢,關聯著每家每戶在村子裡的地位和強弱。岳父孤零零的一個人,沒有兄弟姐妹,沒有本家叔伯,哪怕遠房親戚,也沒有一個。他在孤獨與沉默中生活,村子裡也沒有什麼朋友。從小幹農活,滋育了他愛惜土地的秉性。岳父煙不抽、酒不喝、牌不打,只要有點兒空閒,他就出現在農田裡,即使颳風下雨也不例外。在農閒時節,他偶爾也到街上轉轉,但不甚跟人拉話,只是站在人群邊上默默地聽。我和妻子結婚時,岳父已六十出頭。多年來,我們經常回村看望老人家。他仍然言語不多,總是鑽在院子裡打理菜園。我們告別時,他就把早已準備好的、大袋小袋的吃喝,默默地給我們帶上。後來,他的聽力逐漸衰弱,和我們說的話就更少了。十年前的暑假,我和妻子從工作的外地趕回來看望岳父。那天下著濛濛細雨,淅淅瀝瀝,院子裡霧濛濛的。岳父一直在細雨中給我們摘豆角、摘南瓜、割芹菜、挖土豆、掏蔥苗,飯盛到碗裡,才把他叫回來。中午飯是豬肉燴菜,他吃得很香,很多,邊吃邊看著我們微笑,只是不言語。飯後,岳父和岳母把車子的後備箱塞得滿滿的,蓋都蓋不下去了!我發動汽車的時候,岳父從車窗邊探進頭來,凝視了一會兒,輕輕地說:走哇,路上慢點!

寫在歲月長河裡

待駛入國道,我從車鏡裡看到,村莊被雨霧包裹,朦朦朧朧。岳父駝著腰,兩手插在袖筒裡,在細雨中望著我們。我們哪裡想到,二十四小時後,當我們接到岳父病危電話,驅車從二百公里外匆忙趕回來時,岳父已經……他親手給我們摘的瓜菜,還原封不動地在後備箱裡放著。岳父靜靜地躺在炕上,閉著眼睛,臉紅撲撲的,嘴微微張開,神態自然。摸摸手,溫涼溫涼,體溫尚存——卻已陰陽兩隔。苦命的岳父啊,你走時也這樣靜默,這樣乾脆,這樣善良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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