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有個天井真好作文
每次從老友家回來,老友家那個由青灰色平瓦房組成的天井院,總是在我的腦海中反覆浮現,久久揮之不去。
記憶中,如皋古城大部分老房子都有天井。走在幽深的街巷裡,但見一個個看起來似乎不怎麼起眼的門臉,然而推開大門進去一看,偌大的天井讓人頓感別有洞天。天井一隅,或巧立假山,山上青苔碧綠,點綴著小巧玲瓏的亭、臺、樓、閣;或精挖魚池,池中架起彎彎曲曲的棧道,池水面上漂浮著幾簇荷花、水草之類,花草下游動著一條條金魚;或在牆角處種上迎春、梔子、木芙蓉、蟹爪蘭之類的花草,春夏秋冬綠色相伴、花團錦簇……置身其間,彷彿不是在居家的天井院裡,而是漫步在園林的景觀中。
與南、北方天井院相比,古城的天井院不高不矮、大小適宜。當然,也不乏富貴天井院,高大的門臉,一進兩院,天井、廳堂、正房、廂房、耳房等向心而建。整個建築通透敞亮、顯天露地,天、地、房融為一體,如《八宅明鏡》所寫:“凡富貴天井自然均齊方正,其次小康之家,亦有儲藏之意,大門在生氣,天井在旺方,自然陰陽湊節,不必一直貫進。訣日:不高不陷,不長不偏,堆金積玉,財源綿綿”,體現了中國傳統民居天井院文化天人合一的哲學思想。
如皋是花木之鄉,天井的設定自然離不開花木盆景的點綴,這就形成了古城天井院的一大建築特色。感物喻志者常在院牆邊用磚頭砌起菱形、橢圓形等大小不一、形態美觀的花壇,花壇內填上厚厚的一層泥土,栽上被譽為“花中四君子”的梅、蘭、竹、菊,將天井的建築與審美人格境界的神往有機結合起來;花木愛好者則會用青石或水泥板築起一層層臺階條几,條几上擺上一盆盆千姿百態、造形各異的盆景,讓“無聲的詩、立體的畫”融入到天井的詩意生活之中;普通百姓人家也會在院落的窗臺、廳堂的茶几和臥室的床頭櫃上,放上幾盆心儀可人的微型盆景。生活在這樣的庭院中,如同置身於“桃花流水窅然去,別有天地非人間”的情境中。著名作家碧野在如皋採風期間曾不止一次深入古城居民的天井院,後來,他在散文《如皋好》中這樣寫道:“如皋人愛花成癖,不論在高樓的欄杆上,在水流的石階前,在小小的庭院裡,在整潔的小路旁,都擺上了盆景和栽上了花樹。”
喜愛天水茶的主人,他們懂得發揮天井的優勢,用鉛皮或毛竹做成數米長、半圓形管狀的“過漏”(俗稱),開口朝上固定在瓦房簷邊專等雨水,雨水從出口處流向地面的水缸(壇),水缸(壇)裝滿雨水後加蓋儲存起來。岳父母家喜愛天水茶的人多,常常在夏天大雨如注時,幾個人頭戴斗笠或手打雨傘,拿著面盆或提著鉛桶,穿行在衝雨水中將缸裡等滿的雨水搶運到一旁備用的罈罈罐罐裡,直到罈罈罐罐裝滿為止,供日後燒天水茶慢慢享受。
天氣晴好的日子,那時人們享受天井生活最好的時候。此時此刻,一家人或約上幾個朋友,掩上院子的大門,在天井內備上一張小方桌,泡上幾杯天水茶,圍著桌子坐下來,或仰面朝天,在藍天白雲中尋找詩情畫意;或品茗聊天,從“山海經”裡尋求新鮮與樂趣;或與天井內的花木盆景親密接觸,感受一飽眼福、花香襲人的真情實感……觀景、喝茶、聊天,真乃神仙過的日子。
有個天井真好!在那個農村幾乎清一色草房的年代,看到老家農村哪怕前後只有兩棟草房、兩側用土牆圍起來的天井院落,我就羨慕過,進城後古城的天井院更是讓我著迷。如今,隨著舊城改造的步伐天井院漸漸消逝,一種莫名的失落油然而生。我常想,自己已經退休了,不如回到老家農村去建個天井院,好好享受幸福的晚年。因為那才是屬於自己的天地,所謂“庭院深深深幾許”,沒有庭院的天井好像缺了點詩意、少了點情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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