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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母親的嫁妝作文

散文:母親的嫁妝

散文:母親的嫁妝作文

文 | 姚源清

母親過門的時候正二十出頭,當時我的父親還沒分家,一無所有,能成全這門親事,還得益於說媒人能誇海口的嘴上工夫。母親年輕時是個標緻的侗家姑娘,剛到出嫁年齡,王寨、小江、黃風,各地上門說親的人便絡繹不絕,條件比父親好的也多的是,但也許真如母親後來所說的,是命,命裡註定的東西,開脫不了。偏偏是我的父親,這個地道的男人,在說媒後的那個春日清晨,吹著木葉歌徒步來到了圭求侗寨。外祖父在和父親連幹兩碗米酒後就滿意地點頭了,再看母親沒有吱聲,於是就把親事應承了下來。母親最終嫁到蘭畔這個山高水遠的地方,不能不說有些宿命的意味。

嫁妝大部分由母親一個做裝裱匠的遠房表哥趕製,我的這位舅舅手藝很好,特別做嫁妝的工夫遐邇聞名。聽說在圭求一帶,但凡有新婚喜事,都少不了要聘請他幫制嫁妝,這不僅是因為價格上經濟實惠,更重要的是做出來的嫁妝精美無倫。並且,這位舅舅口碑極好,接活後總能按時完成,從不拖延主人家的時間

嫁妝是在正月做成的,嫁妝做成的時候,我母親也就出嫁了。全套嫁妝幾乎體現了那個年代鄉下人家物質所能達到的最高水平,有漆著紅黃兩色的大櫃子,有精緻的牙床,有貨桌,木箱,皮箱,碗櫃,火桶,花邊鏡子,還有成捆的衣被和墊單,加上妝奩,水壺,茶盆,可謂花樣繁多,鉅細無遺。從蘭畔趕去結親的漢子們肩扛系紅的木杆,挑著剛做好的囍印餈粑,一路吹著嗩吶,浩浩蕩蕩地走了一天,暮色四合時才趕到圭求。倉促歇了一夜後,第二天吃過早飯又緊接出發了,漢子們抬著這些無比沉重的嫁妝,爬山涉水,汗出如珠。剛走到半路,天空突然一聲悶雷,接著稀里嘩啦地下起了暴雨,四下裡水汽迷茫,河水漲了,路面也越發泥濘起來,抬嫁妝的漢子們被淋得溼透,一個個成了落湯雞。但漢子們仍然興致很高,他們開著玩笑對父親說,原來你婆娘吃飯喜歡泡湯啊,怪得出嫁這天要落大雨。

不管怎麼說,新娘和嫁妝算是安全接到家了。我不知道,當母親踏進家門時會是一種怎樣的心情。多年以後,我才從母親口中得知,母親的孃家人當時都認為,蘭畔窮山惡水,是個連飯都吃不上的地方,然而他們不明白母親為什麼還要選擇過來。的確,才來的幾年,家裡儲存的糧食都不夠吃,米缸經常沒到秋收就見底了。那些日子裡,母親經常要去集市上添購大米,或者換更便宜的麵條,才不致斷炊。因為我的父親兄弟較多,又兼長子,分家時只得到了半幢新立的木房,以及幾樣簡陋的傢俱,木房更是一片木板都未曾裝修。沒有木板,母親就把自己在孃家的儲錢拿來買木材和板子,不夠又跑回孃家和幾個舅舅討杉木樹,砍伐後解成木板再請人裝修。我常常想,某種意義上,這些不又都是母親的嫁妝嗎?

然而,婚後的家庭並沒有給母親帶來更多的幸福。生活的重擔讓母親開始變得開始有些絮叨,而父親則陷入了巨大的沉默當中,經常酗酒,兩人不時因為一些雞毛蒜皮的事情爆發口角,在酒精的作用下,父親怒不可遏地選擇了摔碗扔盆,砸箱踢櫃。母親的那筆嫁妝就是在這個時候被損壞的,櫃子的門,花邊鏡子,貨桌的抽屜,處處是被破壞的痕跡。我知道,母親的心一定在滴血。很小的時候我就懼怕父母吵架,有時候他們有意支開我和弟弟,騙我們去田裡趕鴨子,然後放心地在家吵,而更多時候就當著我們兄弟的面,用粗鄙的語言攻擊對方。大部分的爭吵都是母親落在下風,她曾不止一次打算過要離開這個家。然而,因為我們,母親終於沒有離開過。

十多年過去了,這期間,我去了異地求學,弟弟也在縣城念七年級了。母親為了照顧弟弟選擇待在了老家縣城,而父親則出了外面。我們已經很難團聚一起了,更不用說是回到老屋。我知道,老屋的那些嫁妝,終究也會隨著時間慢慢陳舊,慢慢老去。一次母親告訴我,她那位在鎮上割玻璃的表哥辭世了。是的,做嫁妝的人已經不在,而母親也年年漸老。以前我不是很理解“美人遲暮”,然而卻在母親身上有了確切體會。

也許,對於母親來說,嫁妝並不是別的,而是那筆最珍貴的青春,那段不復往返的記憶。然而,她卻在苦難中把它永遠地留給了我們,留給了歲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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