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果樹瀑布一帶印象記

　　　　　　　　　　　　　　　　文　方帆

20**年11月，我隨同行們由貴州的“國民政府行轅”到黃果樹瀑布一帶遊覽觀光。其景緻爽氣怡人，幾番止步駐足浮想，感慨良多。雖歸來已有數日，但數日裡，無論飛瀑還是靜潭，流動的、沉寂的或是激昂的、平實的，那些景緻總在眼前掠動，些許感受壘於胸口，使我提筆記之以自勉。

曾幾回夢裡神遊，這一天我果真來到黃果樹瀑布。

走在黃果樹瀑布對面的山坡上，溼潤的氣息一陣陣撲面而來，透過稀疏的樹林，從遠處望，一幅山水水墨畫呈現在眼前，也許是大自然這位丹青聖手，從近處的玉龍雪山運來一車車晶瑩剔透的白雪，闊卓、不歇地從天上拋灑，蓬鬆覆蓋在青黛的山巒上，掩飾一道素白、寬闊的山之帷幕，更要輕挪妙筆著上人間仙色。

及至一步步靠近，感覺瀑布的脈搏在躍動，一點一點清晰地入耳入眼了。再急步繞過一個彎道，只見山之帷幕化作白浪湧動，從數十米高空，飛身馳騁，雷鳴轟隆。那般滄桑沉重，是否在青山之中，掩埋的哪位忠良心事未了，恣意而縱情，如此鳴不平，彷彿羈絆的心掙脫了深山老林數年束縛，一路堅定自信，浩蕩奔湧，大有“但願世上蜀道平，化作激憤抖精神”之雄渾氣勢。我的眼睛一刻都不曾離開這景象，心跳加速，臉頰泛熱，激動不安，竟生出要做一名俠客的念頭，更想赤足踏了山腳下的流光裸石，運氣縱身橫越瀑布，吸取瀑布之靈氣，助我成就一個世間美麗的傳奇故事……

然而我被同伴催促，躑躇前行，當踏入水簾洞中，如夢初醒。仰望上蒼，天灰藍藍，兩旁流瀉的水，厚重處如銀鏈垂吊，似仙女的銀質飾品撞擊時發出陣陣音響；輕薄處如水幕飄渺，輕紗薄帳，西風漫卷。再駐足，一股涼風從深處襲來，感覺剛才暈糊的大腦清醒了許多，是否洞中住著哪位神仙與我指點迷津？的確，在此處靜默，靜觀眼前一切，眼眶不知怎地有些潮溼，不想走了，只想留下。願這流瀑把身心洗刷個乾乾淨淨，清潔世俗百媚，平息無休爭鬥，安靜躁動不安，沉澱浮華虛無，把五臟六腑打理得酣暢淋漓，而後吸一吸水之豁達靈韻，抖一抖山之沉靜精神，只恐怕又出瀘了一位神仙，架了一葉扁舟，擊水三千雲遊四方，又何來惱怒煩愁何來憂？

拜別水簾洞的神仙，一路輕鬆。讓人感慨萬端的當屬犀牛潭了。當那浩蕩的，不平的，無所顧忌的流瀑從天而降，接得住它，盛得下它，也容得了它的就是這口神潭。她一任瀑布奔流傾瀉，無論足音雜旮或清徹，沉重或輕快，都在她的懷抱裡溶化，化為霧氣蒸騰，寄託一股山風將瀑的蹤影飄逸在綠野屏障中。

這一湖潭水如性情婉約的女人，那樣鍾情，無論外面世界多麼喧鬧、精彩，她不慕繁華，不羨厚祿，卻樸實、隱忍，兼收幷蓄，接納一切有意的，無情的，高傲的，輕狂的，轟烈的流淌；她真情永恆，悲傷你的悲傷，快樂你的快樂，波瀾不驚，專心守護她的一方水土，此番情感從古至今綿綿不絕。

這一湖潭水如思想豐富的長者，胸襟開闊，娓娓談笑。那些憤謾的、不平的、張狂的奔流都在他的開化、包容和顧盼之中平淡了，沉靜了，化為汩汩流淌的涓涓細流，平心靜氣，迂迴蜿蜒在群山環抱裡。

我喟嘆茫茫蒼穹，藍的天，黛的山，綠的潭，白的瀑，互為底色襯托你我的鮮明，彰顯各自的特性，落差與平穩，喧譁與寧靜，急切與持重，浮躁與深沉得到極至融合，共處共榮，共享和諧。瀑之“不激不厲”，而潭卻“志氣平和”，瀑與潭的“中和”之美又凸現了它們的陽剛與陰柔，“負陰抱陽，衝氣以為和”。還有山與水，那靜中的動和動中的靜，靜態的情致，動態的意境，相輔相濟，絲毫也不苛求同一。大自然的一切無不向人們揭示出平和、中和之道。荀子說“萬物各得其和以為生”，管子說“和乃生，不和不生”，莊子說“（陰陽）交通成和而物生焉”。這些先哲大師們所強調的、所推崇“和”的哲學，也許是提練了大自然與生俱來的和諧之道的緣故。

遊覽黃果樹瀑布一帶景觀，令人更加嚮往與自然和、與人和、與自身和的和諧理想。美哉，和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