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隨筆/盛夏舊時光作文
數日來連綿不斷的雨,多少驅散了些盛夏的酷熱,人們開始拍手叫好,感謝老天的格外開恩,讓西安的這個夏天不像去年那麼難捱了。的確,西安的夏天正如它所處的這片土地一樣,熱情奔放,讓人又愛又恨。這裡有著較為鮮明的四季:溫柔的春,熱情的夏,靜穆的秋和聖潔的冬,但於我而言,自幼便鍾情於這裡的夏,專情於渭北平原農村的盛夏,對於夏的熱愛,便是打幼年時起,從坐落在渭河之畔的小村莊開始的。
那時的村莊幾乎家家都是磚木結構的矮房子,盛夏的到來,整個村莊便會被瘋長的玉米淹沒在綠色的海洋之中,夜幕降臨時分,飄蕩在上空的裊裊炊煙和略帶嗆人的煙味兒暴露了在這裡繁衍生息的村落。結束了勞作的人們,會在晚飯後開始一天中最為歡快的聚會時刻,夜色深邃,月明星閃,偶有一陣風吹過,帶著泥土的芬芳,田裡的蛐蛐兒與樹上的知了扯著嗓子較著歌喉,家家戶戶的門前院落鋪上了涼蓆兒,慈祥的老人們手裡搖著蒲扇,三三五五的孩子或環繞膝下聽著老人講述古老的故事,或兩兩拍手玩著遊戲,“你拍一,我拍一,民生大樓有電梯;你拍二,我拍二,民生有我的小夥伴;你拍三,我拍三,民生賣吃又賣穿……” 的童謠唱響了整個的童年。
年輕的父母們話著生活中的柴米油鹽,一條黃狗躺在旁邊,閉目養神,我們姊妹幾個圍坐在隔壁奶奶的膝下,享受著蒲扇搖出來的溫柔的涼風,聽著她老人家講述著世間的奇聞異事,父親和鄰居的叔伯們圍坐在一起抽著煙,聊著天,母親總是最後一個出來,此刻的她正在屋裡忙著掛蚊帳、薰蚊子。那時候沒有蚊香,但是聰明的祖先也是有自己古老的方法,母親點燃在河邊沼澤地裡摘回來的毛蠟或者潮溼的大蒜葉子驅趕蚊蟲,饞嘴的我們還會在火盆裡順帶燒幾個蒜頭當零食吃。待忙完屋裡的活,母親拿出那把自我記事起一直在用的蒲扇,加入到我們,手裡有節奏的擺動著扇子,為我們扇風驅蚊,整個村子都回蕩著人們溫暖而友善的歡笑聲,在夜空中飄蕩。
夜漸漸深了,勞作了一天的人們和玩累的孩子們躺在涼蓆兒上睡著了,母親手中的蒲扇時不時的在我們姊妹幾個的身上晃動著,整個村莊又漸漸恢復了平靜,只留下偶爾的幾聲狗吠聲和田裡的蛐蛐兒樂此不疲的叫聲,還有男人們均勻的鼾聲。
村莊的清晨,在還沒有被鳥兒用清脆的歌聲叫醒時,母親就已將還在熟睡中的我們姊妹幾個喚醒,陪同我們回屋睡,母親說,女孩子從小要注意言行舉止,天快要亮了,睡在那裡不好看。屋裡還是要比外面悶熱,母親又坐在我們的身邊,輕輕地搖晃著蒲扇,搖了多年的蒲扇,早已沒了當年的清香味兒了。
村莊的清晨是一天中最為舒適涼爽的時候,當我還在睡夢中暢遊的時候,勤勞的父母已經早早起床,母親幹家務,做早飯,父親則趁著涼快兒提著籃子去割豬草,新一天的勞作伴著第一道霞光的升起開始了。
整個村莊又熱鬧了起來,孩子們嬉笑玩耍的喊叫聲、商販響亮的叫賣聲、樹上不絕於耳的蟬鳴聲……交織在一起,抗議著如火的夏日。熱浪並不能擊退我們這幫孩子狂歡的熱情,還是一刻不得閒下來,有拿著廢紙疊的紙搶玩打仗的,有三三兩兩拿著自制的長杆網子在樹上抓知了的,有在巷子裡追逐打鬧的,大孩子的身後還常常會跟著光屁股的小孩和狗,你追我趕的。我是個女孩子,可也有著男孩子一般的膽識與性子,爬牆上樹,受過傷也摔斷過腿,吵架打架,打過人也被人打過,但仍然是帶領著弟弟妹妹風風火火的穿行在村裡的條條巷子裡,快樂的活在大人們無法理解的世界裡。那時的我們,所有快樂都是自己創造的,我們笑聲不是被關在屋裡的,而是迴盪在村莊的每一個角落裡,我們的世界裡沒有動畫片電子遊戲,而是真實的大自然和需要我們探索的一切。
晌午時分,村子裡的炊煙開始升起,過不了一會兒便會多了一種特別的聲音,那是村裡的母親呼喊自家孩子回家吃飯的聲音,我們便從各個角落裡鑽回來,循著母親的呼喊聲回家吃飯,日常吃不起大魚大肉的那個年代,一碗粗茶淡飯卻也能吃的津津有味,偶爾的一頓烤知了便成了我童年盛夏記憶中的饕餮盛宴。
午飯過後的太陽,是一天中最毒的時候,母親會從自家的壓水井裡給大鐵盆接上滿滿的一大盆水,晒在太陽底下,供我們晚上淘澡用,然後再打一桶的井水,把用糧食換來的西瓜浸在水裡,為下午午睡醒來後準備著。
孩子的精力總是那麼旺盛,幾乎從來不睡午覺,趁著大人睡著,我便帶著妹妹跟著大點的孩子偷偷地溜到河邊玩,女孩子們背過身去,男孩子們會脫光了衣服跳進河邊的淺水裡打鬧著,我們小女孩則坐在河邊幫他們看著衣服,用小石子還擊著男孩子用水的挑釁。
快樂的午後在歡快的笑聲中開始,也在意猶未盡的回味中結束。回去的途中,我們往往都是“滿載而歸”的,衣服裡面會包裹著紅薯、玉米,但往往換來的是父母嚴厲的批評甚至是父母的追趕訓斥。逃過一劫的我們,又嬉皮笑臉的舀上一瓢涼水猛灌進肚子裡或者享受著冰涼爽口的西瓜,那時候西瓜也只有在夏天的時候才能吃的到,西瓜當之無愧成了盛夏中最甜的回憶了。
太陽緩緩地向西移動著,熱氣也漸漸褪去,樹上的知了叫的更加起勁了,村莊的巷子裡又響起了孩子們的嬉鬧聲,劃破天際。
玩了一天的孩子,會在晚飯前被母親用晒好的熱水淘的乾乾淨淨的,我也不例外,一大盆熱水我們姊妹幾個輪流著淘,換身乾淨的衣服,梳好小辮兒,這時候的我才是母親口中的女孩子。
從古至今,愛美是女孩子的天性,晚飯閒暇時,母親將種的指甲花加上明礬搗碎,然後用構樹的葉子或者塑料紙包裹在我的手指上、腳趾上,睡一晚醒來,便會有了不會掉色的紅指甲,別以為包指甲花是女孩子的特權,男孩子也有愛美的一面,在那個沒有指甲油的年代,指甲花便滿足了我們對美的追求,紅紅的指甲更加豐富了多彩的童年。
記憶中童年的盛夏時光總是那麼的美好,日子靜謐而祥和,不急不慢的一天天的流淌著,我未長大,忙著自娛自樂,父母尚很年輕,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蟬鳴於夏,聲聲脆,聲聲催人老。如今閉上眼,腦海中便能出現夜晚納涼那溫馨的畫面,深深的感動著我,它帶給我的歡笑和溫暖在我的心中生根發芽,忘不了那湛藍的天空和潔白的雲朵,忘不了村莊上空飄著的屢屢炊煙,忘不了深邃的夜空中眨眼的星星,忘不了母親手中那把搖了多年的蒲扇、忘不了隔壁奶奶慈祥的面孔,忘不了那首唱了多年的童謠,忘不了打不散的玩伴兒,忘不了為童年添彩的指甲花,忘不了冰涼沁心的西瓜,忘不了被我們“殘害”過的知了和跟在我們身後的大黃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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