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屋

文/Amy（梅子）

（1）老屋

老屋已不在許多年，但仍然常常憶起童年裡老屋留下的印跡。

老屋裡有著和外婆最初在一起的時光，年幼到不記得老屋的具體擺設，卻記下了外婆懷抱裡那永遠的溫暖。

爺爺祥慈的微笑，滿臉的皺紋瞬間變得可愛。

最初的記憶從那裡開始，來到人世間第一個稱為家的老屋，在成長中被漸漸遺忘。

猶如記得一個地方僅僅只是因為在那裡曾經生活過的人。

童年裡，記憶裡裝滿的不是父母的身影，而是外婆，爺爺，還有哥哥們，以及那些小夥伴。

嶄新的柳枝嫩綠的芽，隨風飄擺送來春的氣息。

老屋旁不遠處的柳樹，那細細的柳條是做哨子的好料。用力的左右擰幾下，輕輕一抽，皮與枝脫離。吹著不成調的曲，得意洋洋。

老屋的左前方，有著一口父親挖的井。看著父親完成的，那個過程漫長而艱難。

井水入口，涼爽而微微甜。

那口井似乎與老屋一起消失的。

很多東西，建立的時候辛苦，推毀時僅是剎那間。

老屋的右前方，是哥哥種的花。菊花，月季，山裡紅、、、還有一些已記忘的花名，春暖花開的日子，空氣裡被花香填滿，用力的吸一口氣，感覺整個人都泡在花香裡。

花的不遠處有著一棵矮矮的桃樹，隨風飄落的桃花，將地面點綴的讓人不忍走過。

老屋坐北朝南。冬天的時候，坐在老屋門口，暖暖的陽光灑滿全身，庸懶的不願動彈。

下雪的日子，和哥哥一起努力堆起的雪人，讓他好好站崗守好老屋的家門。

沒有寒冷，沒有孤單，小小的不懂得什麼是幸福，只知道一切都溫暖的止不住的笑。

國小時，老屋基本空了下來。只是依然站立在風雨中。

遠遠的小花從老屋門前跑過，然後猛撲到身上。這隻狗，是兒時要好的玩伴。

老屋不在了，外婆永遠的離開了，爺爺仍然帶著微笑，只是除了夢中已無法再看到，柳樹被砍伐了，水井被土掩蓋，雪人早化了，花兒不見了，桃樹消失了，小花同樣離去了、、、

一切都在告別中，唯有記憶在泛黃。

（2）小花

小花是小哥的狗狗。

小花的皮毛是黑色的，只是它的周身除了黑，還點綴著小塊小塊的白。所以名為小花。

小花的母親生下小花與兄妹共三個，我和哥哥們各分了一個。小花是小哥的狗，本是要送人的，留在家裡養的當然是我的了。只可惜，小哥比我會耍賴，小花被送走的那一天，他跟在別人的後面賣力的哭，怎麼也捨不得，似乎離開了小花，他的世界就沒有了樂趣。

我看著我心愛的那隻小狗被抱走，再望著小哥的歡天喜地，竟然忘記了哭泣，等想起來的時候已再無法追回。於是我把我的心愛也轉接到小花的身上。

每每出去玩耍，小花總是跟在後面，碰到其它的狗時，它總是衝在前面開道。小花非常的通人性，性情溫和，但也絕不允許別人欺負我。

童年的時光裡，小花一直陪伴在左右。

若是半天不見，再回到家裡，小花定是跳躍著迎接。到面前時，跳起來把前腳搭在我的肩膀上，呵呵，擁抱。

小花很會逗人開心，如果我不高興，不願理它的時候，它就會開始表演。站立，或是在地上翻滾，一直到我喊停，它才會乖乖的，像是受了冷落的孩子，帶著委屈靜靜的看著家長的臉。

小花有很多的豐功偉績。比如護送表姐。那時候一般都是走路，表姐家離我家有七八里路，要走過幾個村子。那時候幾乎每家裡都會養狗，有些狗性情不好，會咬到生人。

表姐走的時候，小花都會把表姐送回家，然後再一個人跑回來。當然途中少不了偶爾的打鬥，那時的小花表現的非常英勇，屢戰屢勝。

比如看護莊稼。每到收割季節，最怕下雨天。下雨了，場裡的小麥或是黃豆都堆在那裡需要有人看守，但是雨天場離家會有一段的距離，所以看守起來很麻煩，這時的小花就會起了關鍵作用。

一般晚上都是小花留守，直到第二天有人去接它的班，它才會離開。小花很聰明，它看的東西從來不曾丟過。

我漸漸長大的過程，卻是小花漸漸老去的歲月。

小花大概十二三歲的時候，在冬天寒冷的夜裡再也沒醒來。

那時的小花已算年邁，那一年的冬天也特別的寒冷。

清晨的陽光照在臉上，微微的睡意還不曾退去，卻聽到小花死去的資訊。

或是兩隻，或是三隻，或是更多，總之小花是被圍攻的，不知它跑到了哪裡，遇到了那些狗不知何處的狗，小花滿身的傷痕，躺在寒冰裡死去。

那一刻，心開始被撕裂，像極了一個極喜愛的玩具，習慣了它的存在，即使沒有了最初的那份喜愛，但是還是習慣每天去摸一摸，抱一抱，但是某一天這個玩具在沒有任何的預兆下突然的粉碎，似乎跟著碎的還有自身的某一樣東西。就那樣被扯著痛，眼淚不自主的流。何況這是一直的夥件，雖然國中了，但依然還是習慣一回家那份熱烈的擁抱。

這個擁抱結束在一個寒冷的冬天。

因為小花的離去，一家人傷心太多。所以很多年過去了，家裡都沒有再養狗。

（3）桑樹

那棵白桑樹長在巷子裡。

桑樹枝葉茂盛。夏天的時候是乘涼的好地方。

村子裡的人，在吃中飯的時候都喜歡聚在一起。

巷子裡的通風很好，所以常是中飯時聚集人最多的地方。

坐在桑樹下，一邊吃著自己家的飯菜，一邊隨意的聊天，甚是愜意。

小時像個野孩子，高高低低，只要可以玩，都會去試一試。爬樹當然也不例外。

桑樹很粗，要和一個夥伴手拉手才能圍過來，但是這並不妨礙爬到它的枝幹上。

因為桑樹與牆壁的距離不是很遠，剛好一隻腳支在牆壁，一隻腳支在桑樹上，然後用兩手與腳同時用力，很快就可以到過桑樹上。

站在枝幹上用力的搖晃，就聽到噼裡啪啦的聲音，那是桑椹掉落的聲音。

地上早有準備，鋪好東西在下面接著。

白白的桑椹入口甚甜，而且晒乾了還可以賣錢，在小時那可是可以買到很多零食，所以對於桑椹有著深深的喜歡。

很多年過去了，還是忘不了那時站在樹上的小女孩，隨著桑椹落地的聲音，還有銀鈴般的笑聲在空中飄蕩甚遠。

如今，桑樹仍在。

年輪一圈圈的被刻在了裡面，樹上沒有了小女孩，只有偶爾站在樹下仰頭的女子。

無法再攀爬的樹，無法再回去的從前。

長大意味著的失去越來越深刻的體會。

歲月帶走的，不僅僅是童年的時光，還有被刻在記憶深處的一些永遠失去的東西。

比如老屋，比如小花。

在歲月中沒有被沖洗掉的記憶，偶爾翻起，仍然有著微微的心痛，這種心痛值得慶幸，因為至少還記得。

記得曾經所擁有。

在這個夜晚，深深的懷念，懷念那些曾存在過，後來漸漸消失的人與物。

曾經的不能接受，到某一天坦然的面對。

時光，終是最好的良藥。

狠狠記得，慢慢淡忘。

這便是時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