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土散文:記憶中的老屋作文
現在,老屋裏只剩下一個人了。那是我年逾七旬的老父親,每天的每天,每夜的每夜,父親都守着一屋的蒼涼與寂寞。一個月前,疾病纏身的母親悄然謝世,老屋就愈發蒼涼了,而我的耳聾的不時咳嗽的老父親,就這樣融進這幅曠世孤獨的晚景的圖畫中,心甘情願,無怨無悔。
記憶中的老屋並不是這樣,二十年前,甚至十年前,這幢三間的老屋,依舊不乏温暖的親情氣息。如果時光可以倒流,如果我可以回到從前,如果我可以回到四十年前,那麼,老屋不再是老屋,而是令人耳目一新的新屋。那是我的新家,那也是我的生命起點。父母和姐姐搬進來不到半個月,我就降臨到了人世間。我的第一次啼哭,該是對剛剛落成的新屋的禮獻禮吧!
自此,我在土屋開始了生長,開始了我的歌與哭。我在土屋生長了十八年,十八年後,我遠離了家鄉和親人,在遙遠的異地漂泊流浪。自此,我再也沒有回到土屋,回到曾經的家,伴隨時光的流逝,土屋更像我的父親母親,已經變老了。但土屋給予我家的温暖、歡樂和滿足,我是永難忘懷的。那不僅是一個生命驛站,而且是我極其重要的精神支點。土屋是我的家,家裏有我慈祥勤勞的父親母親,有我情同手足的姐姐妹妹……一想到這些,身在異鄉的我就倍感温暖,就彷彿有一股巨大的暖流,正在撞擊我蒼涼的內心。
那是東北素樸安寧的鄉村,三間土屋就支撐起一個家了。寒冷的冬夜裏,一家七口躺在温暖的土炕上酣然入夢,真可謂其樂融融了。大雪封門的日子,一家人圍坐在通紅的火爐旁取暖烤土豆,聽母親講老掉牙的故事,間或看着窗外的雪花,一朵一朵地敲打在灰濛濛的玻璃上。一顆少年的心,就這樣被家温暖着,被親情簇擁着,內心的快樂和滿足不言而喻。儘管日子清苦,卻不乏攝入骨髓的温馨。天氣漸暖之時,房前屋後的菜園子就綠起來了,被父母種上各種青菜的菜園子,一天一個樣,看了讓人滿心的歡喜。園子裏還有桃樹梨樹櫻桃樹,到了夏秋,就有可口的果子吃了。記得我離家出走的那年夏天,我親手栽植在屋後的杏樹,已經比土屋高出了許多,上面掛滿黃澄澄的甜杏……我關於家的概念,是因於人世間這普通的三間土屋形成的。那裏似乎擁有燃不盡的人間煙火,有享用不盡的依依親情。
然而,土屋像我年邁的父母,還是慢慢地老下來了。曾經的歡樂和喧鬧,伴隨長大成人的兒女們的遠走高飛,老屋已現清寂頹敗的景象了。老屋只剩下我相依為命的父親母親,實為人去樓台空的老巢了。現在慈母悄然遠行,老屋裏只晃動着父親孤單蒼老的身影了。想到曾經的家一點點地被時光吞沒,我就免不了隱隱的心痛。前幾日妹妹掛電話來,説已經把年邁的父親接到家裏來了,那三間土屋等空閒的時候扒掉。想到老屋將在故土上徹底消失,我一陣的茫然與空洞,就像家鄉田野上的禾苗,被人拔出泥土拋向了空中。我知道,伴隨老屋的壽終正寢,我關於家的概念,將愈來愈模糊了,但它不會淡出我的記憶,因為擁有,我會歷久不忘。
還想回家,只是再也回不到從前的家了;還想回到故土,只是再也找不到裝滿歡樂和温馨的老屋了。我知道,風燭殘年的父親,也將同老屋一樣漸漸老去,不老的是我清新如昨的記憶,只是眼前的風景不是從前了。一想到這一點,我就感到特別的失落特別的蒼涼。還好有記憶裏的老屋,讓我體驗到家的感覺,讓我思鄉的靈和夢,在老屋裏寄居與伸展,這一點比什麼都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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