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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神祕一幕作文

散文:神祕一幕

散文:神祕一幕作文

今天四川西南部的大涼山和小涼山,在我的感覺裡是除了西藏最為神祕的地方。

年輕時讀過作家高纓寫的小說《達吉和她的父親》,隨後又看了由小說改編的同名電影,那隱蔽在青山和河灣裡的一幢幢茅草屋舍,女人俏麗的花裙和胸前掛著的精美的銀器飾物,尤其是男人頭上裝飾著的那一根獨角似的帽子,令一個自幼生活在內地關中的人感到新鮮又神祕。後來,我一次又一次地在電影和電視上看到火箭和衛星發射的壯觀景象,一次又一次引發的是壯觀之後的神祕,是一個無知的外行對於距離自己太遠的尖端科學的神祕感覺。這衛星發自西昌,在涼山。然而這些都是後來不斷疊加的印象,最初的關於涼山神祕的印象,卻是來自紅軍長征彝海結盟那個歷史性的一幕。

記不得是多大年齡時的事了,反正是少年時期,我知道了紅軍長征的故事。究竟是歷史教員先講的,還是我閱讀連環畫先知的,記不清了,也無關緊要。長征路上所發生的大大小小的故事,對於少先隊員的我都有一種絕對的征服力量。然而僅就神祕感而言,卻是劉伯承將軍與彝族頭領小葉丹歃血結盟的故事。隨著年齡的增長和人生閱歷的豐富,對於作為世界上“聞所未聞的故事——長征”,當然更多些瞭解了,然而歃血為盟的神祕依然霧罩在心頭。

幾十年後,1998年7月19日,我終於有機緣拜謁歃血結盟之地——那隱蔽在青山秀嶺之中的彝海,揭開從少年時代潛存到今天的那個歷史性細節的神祕一幕了。

汽車在山上盤旋前進,公路在森林覆蓋的山樑和溝壑之中盤旋。森林是人工培植的森林,也是我所見過的人造林中最壯觀最具規模的森林。這是飛機撒播的樹種,歷經數年的精心呵護而培育成功的一片綠色。它是對1958年的大毀壞的懺悔,是中國人從愚昧走向覺醒回報給大地的一份真誠的祭禮。汽車每一次轉向拐彎,人的眼前便是一方新的姿色。色彩和光線千姿百色,那是天光和地韻和綠葉在山坡在山峁在溝坡溝底自然雜合的色調,每走一步你都能感到那色調在變化在流動。那種美你只能感到目不暇接,你只能感到心曠神怡;你不可能找到任何一個詞句或一堆話語把它描繪準確,因為那氣韻那色調那景象本身是瞬息萬變的,人類創造的色彩(包括最出色的畫家的調色盤)是單調的,人類創造的語言也就顯得更貧困了。那叫自然。西昌人營造和呵護的這一片大自然的景象是西昌人的心靈詩篇。

進入純自然的原始森林又是別一番天地和景緻了。大片的天然草地和望不透的樹木,使人驚歎和歡悅的同時亦由不得慶幸,野蠻的大毀壞的1958年的斧頭尚沒有砍到這裡。每一座山和每一條溝的每一寸空間,都呈現著一份不同的色彩和韻致。一團一團的白雲一次又一次戲弄著太陽,陽光短暫的隱沒和再一次復出,這千峰萬溝的群山就氣象萬千了。即使最乾枯最寡情的人到了這樣的山地也不會無動於衷,即使心靈世界最低迷的那一根神經也會甦醒過來,陷入一種美的陶醉。那叫原始的大自然。

彝海在一座山頂上。這實在稱不得海,而只能算是一個大水潭。如果按水潭的概念確實是夠大的了。據說在涼山,有許多這樣的水潭或者水池,而被稱作彝海的水池或水潭其實是較小而又極普通的一個,然而卻是知名度最高的一個,也是截至目前為中外遊人觀瞻最頻繁的一個,歃血結盟的長征中的帶有神祕色彩的一幕就發生在這裡。這涼山上頗多的水潭或水池的絕妙之處,一是處於海拔兩三千米的高山頂上,蔚為壯觀,也為帶著原始韻味的群山醞釀出一方水的嫵媚和水的嬌娜;二是這水潭既不是匯聚小溪小泉之水而成,亦不是天雨彙集,而是來自地下,你找不到水的出處,水卻在這兒聚潭聚池了不知多少萬年。

我站在彝海邊上,僅僅只是一種崇敬的心情來追尋革命歷史的一塊碑石,一塊霧罩著神祕色彩的碑石,卻無法沉重。即使我和同來的作家朋友努力追問查詢,企圖捕捉最生動最鮮為人知也最為準確的歷史性細節的一枝一葉,顯然再也無法進入沉重。我完全可以想象當年結盟的紅軍統帥和士兵面臨的困境乃至絕境,儘管這感受在事件的發生地比教科書(或連環畫)上更貼近更具體也更深刻,然而無法進入當年哪怕是一個紅軍伙伕彼時彼地的焦慮與危機……我只是已經成為歷史的那神祕一幕的參觀者和崇拜者,不可能重新進入沉重的體驗。

彝海是平靜的,水波不興,如一面藍色的鏡子。綠樹密密匝匝環繞著水,鳥兒在啁啾。陽光從枝葉間流瀉下來,在水面上灑下一片閃閃爍爍的斑駁色彩。一隻小水鴨在水裡遊過,波紋隨興隨隱。當年那一群衣衫襤褸的紅軍士兵暫聚在這裡,期待即將發生的那個歷史性細節的彝海也是這樣平靜嗎?一如許多萬年以前一直平靜過來的平靜嗎?

緊擁著彝海南沿兒的是一片緩坡,向西鋪展而去。泛著淡黃的綠草,隨著緩坡起伏著的曲線而起伏著,無名的各色花朵在曲線的任何部位都點綴出迷離和嫵媚。野蜂和蝴蝶便成了草和花的君王,隨意拈惹,真是蜂亂而蝶忙。緩坡倚靠著山,山上是密不露隙的森林。隨著山勢漸次升高,森林的色彩也漸次渾厚而深沉,直到遙遠的樹梢和白雲相接相撫的峰巔處。

劉伯承和彝族首領小葉丹歃血結盟的故事無須再敘寫,這是任何中國人都熟知的。我現在才聽說,血是一隻公雞的血,印象裡似乎一直以為是他們兩人割破手指的血呢。後來為此我專門查了字典,在“歃血為盟”詞條下注釋著:古代舉行盟會時,宰殺牲畜,並以牲畜的血塗抹嘴脣,表示精誠團結,結為同盟。我便釋然,用公雞的血和著酒原是合乎古代傳統規矩的。不過酒卻確鑿不是任何酒,是用彝海舀來的水滴進公雞的鮮血,劉伯承和小葉丹雙方都飲下了。據說一時找不到酒,便舀來彝海之水權且做酒。這彝海之水自地下湧出,聚潭許多萬年而不散不竭,便如自釀了幾萬年的一池美酒。彝海之水便促成了一種神聖的事業和一種真誠的精神的結盟,便成就了帶著神祕色彩的歷史性一幕,便沒有重複石達開在大渡河上的天朝悲劇。

在一塊稍微平坦的草地上,擺著三塊青石,這是當年劉伯承和小葉丹以及翻譯站著喝血酒的位置。稍後的草地上,有一方漂亮的雕塑,自然是把那歷史性一幕的短暫的細節凝聚定格而成的形象。夏日高原強烈的陽光照在草地上,照著那雕像,照著那三塊青石。我坐在劉伯承站過的那塊石頭上,依然無法感受當年將軍的心情,依然無法進入沉重,依然無法揮去那霧罩了幾十年的神祕,而愈覺神祕了。

現在人們從中國的南方北方到此遊覽,觀賞涼山大自然的奇異的景緻,瞻仰當年在這裡發生的神祕的一幕,自然吸取種種自以為珍貴的東西。歷史不能重複體驗,而動人的細節卻永久存活在後來人心裡,歷史便不會泯滅。

不會泯滅的歷史性細節還發生在這神祕的一幕之後。劉伯承與小葉丹歃血結盟之後,劉伯承將軍率領的紅軍贏得了時間,強渡過了大渡河。晚來遲到的國民黨軍隊便殺害了小葉丹,繼續搜捕小葉丹的親屬。小葉丹的夫人和孩子在涼山彝族同胞的保護下,流亡逃躲了整整十四年,直到西昌解放。夫人把當年由毛澤東贈送給小葉丹的一面繡有“中國工農紅軍”的紅旗整整儲存了十四年,共和國成立後就交給人民政府了。我的神祕的感覺終於霧散,眼前揚起燦爛的節日的禮花,紛紛的花雨莫如說血雨,有小葉丹的一滴,一個涼山彝人的血。

我的家鄉有民諺說:摘不到瓜,拔蔓;逮不住雀兒,砸蛋。活畫出那些邪惡的人凶殘而又虛弱的無賴嘴臉。中國民間的邪惡的人和封建政權裡邪惡的勢力莫不如是。

人民終於進入和平發展的理想時代了。在這樣荒僻的涼山修築出漂亮的柏油公路,培育起如此美麗的森林,更不需贅記從奴隸制度下一步跨越到現代生活中的彝族人了。

美麗的彝海是一面天成的鏡子。

標籤:散文 神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