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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淚的金戒指作文

流淚的金戒指

我的第一枚金戒指,不是花錢買的,而是雞刨出來的,你信不?

流淚的金戒指作文

這個經歷現在回想起來依然滿含著酸楚的味道。

那是很多年前的事了,我父母家新蓋了一棟平房,院子很大,但後院稍微有一點低,父親便買來一大車風化沙填在後院,又買了幾隻雞扔在後院散養,如果沒有這枚金戒指,這個院子便與別人家沒有什麼兩樣。

那時候我還在客運站上班,而且剛剛結婚不久。在八十年代金子還相當貴重,誰要能戴一枚金戒指那可了不得,那就是有錢人的象徵。我記得單位有個鞠姐,嫁給了一個香港人,雖然那個香港人的模樣不敢恭維,又長著一口大黃牙,但婚後的鞠姐卻大放異彩,左右手共戴了八枚金戒指,金燦燦的,晃得你睜不開眼睛。那時金子絕對是直觀上衡量窮與富的標準之一。

與老辛結婚是我三姨做媒,她總覺得論各方面我都比老辛強,便提出結婚當天要給我戴上金戒指。婆婆家人很喜歡我,為娶我已經傾其所有,再給我買金戒指實在勉為其難,我拒絕了三姨看似無理實則對我好的額外要求。為這三姨對老辛及婆家一直耿耿於懷,以至於婚後多少年都無法和平相處這是後話,但這枚虛擬的金戒指的確在我的生活中出現過,直到有一天我真正得到了那枚被小雞刨出來的金戒指。

記得那天我正值班,母親找鄰居捎話讓我回家吃午飯。待我剛一進家門,便感覺到父母與往日的不同,好像有什麼喜事,臉上笑得開滿了菊花。母親急不可待地從櫃裡拿出一個小包,裡面是一個被踩得沒有形狀的土黃色像銅一樣的東西,母親告訴我這是一枚金戒指。金戒指?我腦袋裡立刻浮現出鞠姐滿手上那金燦燦讓我羨慕不已的金戒指,再看看手裡的慘不忍睹的小東西,我狐疑地看著母親,母親肯定地點了點頭,是金戒指,並告訴了我金戒指的來歷。

母親上午照例像往常一樣去喂小雞,眼看小雞吃得差不多了,母親剛要轉身進屋,卻被一樣東西吸引了目光,在一個小雞剛剛刨過的土上,有一個像銅一樣的東西,當時母親真的以為是銅,可待母親撿起來一看,卻是一枚金戒指。想當年母親也有過不少首飾,大姐八歲時得了一場重病,眼見不行了,連醫生都告訴父母放棄治療準備後事了,但我的父母執拗地傾其所有,並賣掉了母親所有的首飾,據說還借了不少錢,買最昂貴的藥品,硬生生地把大姐從死亡線上拉了回來,所以母親絕對認得金首飾。

撿到金戒指的母親欣喜若狂,一邊“老頭子老頭子”地叫著,一邊跌跌撞撞地跑進屋,把正在廚房切菜的父親著實地嚇了一跳,菜刀好懸把手切了。“咋的了這是?”“我撿了一個金戒指”,母親說。“哪兒撿到的?”“雞刨的。”“雞刨的?”父親接過金戒指並吃驚地問。“真的,就在後院,你來看看。”邊說邊拉著父親來到後院。“這都多大歲數了還咋咋呼呼?撿到金戒指是小事,再把人嚇死就是大事了。”父親邊調侃母親便隨母親來到後院。說歸說,父親把戒指拿在手上看了又看,“這麼大的金戒指,誰丟的得心疼死了。”母親也一掃剛才的興奮,“就是啊,這是誰啊,咋這麼不小心啊!”不一會兒,母親和父親你看著我,我看著你,異口同聲地“我老姑娘……”愛我至極的父母同時想到了我,但在功勞歸屬上卻發生了既嚴重又好笑的爭執。母親說:“我老姑娘應該感謝我,是我撿到的。”父親說:“我老姑娘應該感謝我,是我拉的風化沙,買來了小雞,才刨出了金戒指。”待我回到家,兩位可愛的老人一邊像小孩子一樣向我邀功,一邊依然爭論不休。望著二位老人,我一手攬過母親,另一隻手挎著父親的胳膊,眼裡噙滿了淚水。我執意不要這枚我還在質疑中的“金戒指”,因為我是結了婚的人,以後有條件老辛自然會給我買,這枚看似難看的金戒指是我們孟家唯一的“貴重首飾”,母親沒有,姐姐和嫂子也沒有,我怎麼能戴?看我執意不要,還在爭執功勞歸屬問題的父母頃刻間又達成了一致,先是母親幾近央求,後是父親大聲地命令,這枚“金戒指”必須歸我所有。無奈,我只能流著淚把金戒指揣進兜裡。那天中午,父親高興得又喝醉了,母親也少見地喝得微醺,這枚“金戒指”的功勞歸屬問題又開始了……

後來這枚被重新打製的金戒指一直戴在我的手上,每次回孃家,母親都欣喜地拿著我的手看了又看,這枚金戒指比戴在母親手上還要讓她高興,而每次父親都抗議似的“哼”一聲,表達對母親的不滿。而作為小女兒,我在父母面前極其乖巧,揹著母親我使勁兒晃著父親的胳膊感謝父親;揹著父親,我又撒嬌地摟著母親的脖子感謝母親。那些年,這枚金戒指帶給了父母和我好多快樂,而這些快樂註定永遠無法再複製。

再後來,父親去世了,我把這枚滿盛著親情的金戒指還給了母親,母親視若珍寶。而每次看見母親撫摸金戒指發呆的時候,我知道,那是母親又想父親了。

母親得病以後,知道自己將不久於人世,有一天把我叫到跟前,顫顫巍巍地褪下金戒指遞到我的手上,然後像第一次撿到的時候那樣笑了,只是少了興奮,多了心酸,“這枚金戒指要感謝你爸,如果不是你爸買來風化沙,我哪能撿到。”說完母親臉上流下了一行清淚。我擦去母親臉上的淚水,把這枚包含著愛的金戒指重新給母親戴好,哽咽著說,“我知道我知道,我感謝爸,更感謝媽,媽你好好戴著它,不許再摘下來,爸會看見的。”我緊緊地擁抱著母親孱弱的身體,彷彿一鬆手母親就會飄走一樣。

母親去世後,我把這枚伴隨母親餘生的金戒指送給了嫂子,因為在嫂子的精心照顧下,母親晚年生活得很幸福,這也算是對嫂子的一種感謝吧。

現在我有了好多首飾,黃金的,白金的,彩金的……但無論多貴重,在我心裡都抵不過那枚被雞刨出來的慘不忍睹的金戒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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