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歌|爐子：月亮在左作文

過客

柵欄上的薔薇或三角梅

每開啟一朵

我就好像看到了

地下若干年疊壓的白骨中

某張活泛的臉

一朵花，替它再呼一口香氣

什麼都是短暫的，一朵花仍是

天空,忍不住抽泣

淚水夾帶亂了方寸的響聲

哪裡都是

我卻抓不住最慢的一滴

花事

1969年，春天

田野間桃李花盡

落花如雨。母親說

姥姥死於倒開花，

那一刻的春天一地殷紅

而今漸懂命理，知道這種病

時下是女人專屬的

一場瘟疫

女人用血養育這朵花

一旦花開不止，

血盡如燈油枯竭

一年花事十二場

能夠留下的，

都結了果子

完成這人間的繁衍

手捧果實的女人

依然要呵護好每一場花事

月亮在左

影子在右

我攜著月亮和影子

與燈火背道而馳

闊野外，月亮的丹鳳眼

依舊，少年般乾淨

她的眉毛散淡成星星

月光薄藍而透明

水療易犯的夜盲症

一兩聲狗吠，從遠處

低矮疏朗的樹影中

升起，扶住了

快要傾斜的月亮

白鷺

幾小朵閒雲或

幾大朵雪花

飄落在水之湄

白蓑衣的漁人

在河邊草叢中

耐心地發呆，憨等

或於溼地交頸群居

貼水對鏡，起舞弄影

在蒹葭與水的舞臺

跳眾鳥的芭蕾

或緩慢升空

讓輕風穿過

巨大的翅膀與長腿

它有紳士風度與白禮服

水清即來，水濁而去

魚兒水邊赴死，鷺鳥凌空高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