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小水電國際貿易話語權的新思考(朱效章)作文

【摘要】我國雖為“小水電大國”，但在小水電國際貿易中，包括技術和裝置出口，由於話語權的缺失，常處於被動地位。主要原因是技術標準國際化工作落後；
必須更新觀念，充分重視，採取措施，儘早解決。

【關鍵詞】小水電 國際貿易話語權技術標準 國際化

0 引 言

我國小水電電站數量和裝機容量在世界上絕對領先，“小水電大國”當之無愧。改革開放30年來，小水電國際合作也有了較大的發展，已經從單純的技術合作逐步向經濟合作和國際貿易擴充套件，進入了實質性的經貿合作階段。在經濟全球化的時代，尤其在我國加入了世貿組織以後，小水電的國際貿易也遭遇了要求更高、競爭更為激烈的挑戰。當前，國際標準已經成為國際貿易的重要組成部分，我國在這方面的工作落後需要。據“2005年中國科技論壇”的資料，在現行的17000多項國際標準中，由中國起草並被批准的只有20多項，加上現在由中國起草正在走審批程式的共計50多項，只佔到千分之三。專家們稱之謂“國際標準中國僅有千分之三的話語權”。小水電更是一項也沒有。近年來，這個問題已經開始受到國家有關領導部門包括水利部的重視，正採取措施逐步改善；
但要立竿見影還是很難，可能還有一個艱鉅的過程。

我國小水電行業在全國的國際貿易中所佔比重雖然很小，但由於我國是“小水電大國”，行業地位受到國際重視，因此意義重大，其作用還是不可忽視的。目前，我國小水電國際貿易主要包括兩方面：1）技術出口，如工程承包、技術諮詢、設計諮詢（也有少量技術引進）；
2）裝置出口（也有少量進口）。近年來，雖然取得了一定進展，有些情況正在逐步改善，但整體情況仍不理想。除國內水電市場需求旺盛，國內企業對出口興趣不濃等原因外，更重要的是我國在小水電國際市場上的話語權缺失，在技術決策和技術標準方面常處於被動地位的原故。

所謂“話語權”（Discourse Power）主要是指我們在國際貿易中，對技術方案的決定和技術標準的採用，有沒有發言權和有多大影響力和控制力的問題。我們在小水電國際合作中除由中國政府資助的專案，包括工程設計、建造和裝置供應可由我方為主，協商受援單位後決定，因而具有很大的話語權外，其他當前越來越多地參與國際市場公開競標的專案，我們往往是話語權很少。

1 話語權缺失的因果

近20多年來，我國小水電國際交流與合作有了廣泛的開拓，但深度不夠，似乎還處於初級階段。國際會議和國際交往很多，一般技術交流不少，巨集觀的經驗交流等等都相當熱鬧，但實質性工作遠未達到應有的水平。總體來說，還只是在技術、經濟合作轉向國際貿易的開始階段。從國家層面看，我們沒有跟上經濟全球化時代對技術標準的迫切要求，及時抓住小水電標準國際化的戰略部署，並在技術出口中抓住工程專案前期決策性工作的設計諮詢，在國際貿易中的話語權嚴重不足，而且影響到南南合作中我國小水電關鍵技術的實質性推廣。

1.1 小水電技術標準國際化工作落後

50多年來，中國小水電建設經驗十分豐富，在此基礎上，國家不僅組織了大量的調查總結，而且制訂、頒佈了整套標準體系，已經編制和計劃編制的小水電規程規範達52項（其中25項已頒佈），形成了有中國特色的小水電技術體系。在國際上，專為小水電行業形成如此數量、門類齊全的規程可說是罕見的。但遺憾的是迄今為止，竟沒有一份翻譯成英文，更不要說是正式頒佈的英文版本。大多數發展中國家在技術進口或裝置進口中，一般都採用國際的或西方國家的標準，這對我國小水電行業參與國際市場競爭十分不利。我們為此吃虧的例子不勝列舉。我們在越南太安水電站（2×41 MW）合同談判中，對一些技術標準與指標有些分歧，越方承認我方意見合理，並表示，如有中國國家正式頒佈的英文版本的技術標準，可以採用我方要求。但我們沒有，只好放棄。

應該說，在這個問題上，我們的觀念沒有與時俱進，落後於世界現實發展。我們雖然都知道，現在是經濟全球化的時代，但似乎還沒有進一步深入地認識到經濟全球化的不斷深入，統一市場要求統一的規劃，從而將技術標準推向了國際市場競爭的前沿，世界經濟又進入了“標準經濟”的時代，爭奪標準制定“話語權”的“標準之戰”日益激烈。當前，世界貿易組織通過一系列協議，已經把國際標準提升到國際貿易遊戲規則的地位，成為國際貿易的重要組成部分。“2005年中國科技論壇”指出，為提高我國產業技術的國際競爭力，必須從戰略高度重視技術標準，爭取更多的中國技術標準成為國際標準，保障我國產業乃至國家的核心競爭力。

我國小水電已發展成為一個獨立的行業，編制了整套的規程規範，在世界上絕無僅有。我們高興地看到，對我國小水電標準國際化的問題已經開始受到領導部門重視，並開展了相應的工作，出資組織力量，從目前急需，先翻譯、頒發一部分英文版的規程，爭取一些發展中國家認可並採用，幫助我國小水電行業參與國際競爭，時機成熟時，與國際標準組織或發達國家合作，再把“中國標準”完善成為“國際標準”。

在這個過程中，我們還需要加深一個認識，即我們過去制訂小水電各項標準的初衷是通過規定統一的生產、經濟秩序，來降低生產成本，提高生產率，保障安全可靠性等等。但是在經濟全球化的時代，標準的制定者能夠通過標準中的技術要素和技術指標建立起市場準入和技術壁壘體系，從而獲得最大的利益。誰掌握了技術標準的制定權，誰就在一定程度上掌握了市場競爭的主動權。

1.2 技術出口方面的弱勢

目前，我國小水電行業在國際工程專案公開競標中能獲得的只是工程承包，但中標率也不高。可以說和我們這個“小水電大國”的地位不相稱。雖然許多發展中國家對我國小水電發展的成就都表示欽佩，願意向我們學習。許多來中國學習的學員（不少是負責官員或專家）都表示要把工程專案委託我們設計、建造。但具體操作難度就很大。按國際慣例，專案發包必須進行國際公開招標。不僅競爭激烈，而且發包的只是施工、安裝和裝置供應。標書絕大多數是由西方國家資助並指定西方設計諮詢機構編寫的。西方國家和國際機構在資助發展中國家時，往往巧妙地只投入少量資金，用於前期工作，主要是專案的可行性研究，以此確定專案的主要技術指標並據此編寫標書。選用的設計方案都是西方模式，根據西方標準選用西方品牌的裝置，或滿足西方標準的裝置，這對我國企業參與競標也是十分不利的。我國政府對外資助或貸款，多為一包到底，完成一個專案，同樣的資金只能完成一個專案；
還不善於運用西方模式，只資助前期工作，指定國內單位完成可行性研究，同樣的資金可以資助一大批專案。在技術出口方面，承包工程只是被動執行人家已定的方案。而編制可行性報告，決定設計方案，才是國際貿易中的話語權。我國小水電建設經驗十分豐富，尤其是降低成本，推廣適用技術方面最適合發展中國家的需要。遺憾的是，由於這方面的“鎖口”沒有開啟，結果，我國的技術出口一直處於低水平，一些發展中國家由於長期採用西方標準，使小水電建設成本偏高，難以快速發展。例如，我們承接的蒙古國小水電站建設，是加拿大和澳大利亞兩家公司合作設計諮詢的，但如能按中國小水電設計標準進行簡化，可以節省很多投資。聯合國提倡南南合作20多年來，雖然取得了不少成績，但始終還沒有深入到這個實質性的貿易合作關鍵中來，以致影響到小水電發展的一些關鍵性技術和策略在發展中國家的推廣。最主要的例子便是有關小水電建設的前期工作技術要求和規範，許多發展中國家在資金方面對國際金融機構和西方國家的依賴程度很高，而後者執行的都是西方的傳統大中水電的標準，手續複雜，要求苛刻，超過小水電的實際需要。為滿足這些要求，往往只好請西方諮詢機構做十分詳盡的前期工作，如可行性研究等。由於小水電專案整個投資並不高，這樣一來，前期工作費用就高達專案總投資的1O％～15％，常常導致專案的不可行，在很大程度上阻礙了許多發展中國家小水電的發展。我國在這方面有整套的行之有效的適用技術和策略，切合小水電實際，前期工作的費用大大降低，只佔專案總投資的百分之幾。可惜的是，由於所有規程、規範、條例全部沒有英文版本，在長期宣傳交流我國經驗時，巨集觀經驗、建設成就、方針政策談得十分熱鬧，恰恰無法推出這些關鍵性的東西。幾百名在華培訓過的發展中國家官員和專家，帶回一大堆資料和經驗，想要推廣中國經驗，結果誰也沒能衝破西方國家制定的這些框框，這不能不說是我們多年來小水電在南南合作中少有的遺憾，也是發展中國家長期困擾而得不到解決的一個關鍵問題。現在看來，其根源其實在於我國在國際貿易中話語權的缺失。只有通過標準國際化，才能把我國的技術和經驗切實地貫徹到專案實施中去，讓發展中國家受益。這些問題需要從政府層面和國家級研究機構及國內大企業共同努力才能得到解決，把我國小水電技術出口水平提高到和“小水電大國”相適應的程度，真正有效地促進發展中國家小水電的快速、持續發展。

1.3 裝置出口方面的尷尬

我國小水電裝置製造能力巨大，不僅可以滿足國內小水電發展的需要，而且產能過剩，出口潛力也很大，但目前出口實際情況處於低潮。原因很多，如許多廠家缺乏設計力量，寧願生產國內常用的機組，不願承擔“量體裁衣”、要求很高的國外訂貨；
我們的品種尚欠齊全；
技術性能和指標難以滿足西方標準要求；
缺乏多樣化的設計等等，加以過去在國際市場上的價格優勢已消失殆盡，造成出口不旺的局面。在諸多因素中，有一個因素其實起著主導作用，這還是我國在國際小水電裝置市場中話語權的缺失。前面說過，發展中國家多數依靠西方專家、技術，採用西方標準，訂購裝置一定要“量體裁衣”。我國大量經驗說明，小水電裝置應當定型化、系列化、標準化，不僅可以提高質量，還可降低造價。對於小水電站，水輪機效率等技術指標不必像大中型電站那樣苛求。聯合國舉辦的多少次國際小水電會議都一致推崇這個觀點，但只停留在學術論壇上的呼籲，卻無法落實到貿易實際。西方國家長期不改，因循他們的大中型電站的規程規範，利用他們在國際貿易市場上的話語權，迫使我們遵守他們的技術要求。我們在小水電建設方面的重要經驗不能推廣，優勢不能發揚，反而被動受制於人；
這也是不少廠家對出口不感興趣的根源所在，進而也影響了發展中國家小水電的快速發展。

2 提升話語權的措施

小水電國際貿易面對國際成熟市場的壓力，話語權缺失由來已久，難以立竿見影地解決。但是以我國小水電行業在世界的領先地位，只要認識到位，措施針對性強，持之以恆，是有可能儘早解決的。

1）更新觀念，充分重視。從前面的介紹，可以看到標準化是謀求行業話語權的基石。有人說：“技術標準是貿易戰的隱形武器”。對小水電行業來說，我國已有了一整套中國特色的規程規範，但是沒有和國際接軌，因此在國際貿易中幾乎不起作用。我們要充分認識技術標準是國家在國際市場上爭取主動權、發言權，反映本國要求、本國利益的重要工具，要在國際標準體系的建設中爭取主動，爭取更多地參與國際標準化活動的有利地位，使國際標準更多地反映中國的技術要求，逐步實現從“國際標準本地化”到“中國標準國際化”的轉變。

所幸水利部水利標準化專項專案已經安排並於2007年7月完成了《小水電國際標準的收集與比較研究》專案研究，水利部已經據此安排了一系列的後續工作。雖然已經晚了一點，但迎頭趕上，猶有可為。

2）解決中國小水電標準對國際市場適應性的問題。①有效採用國際標準，提高我國小水電技術和裝置進入國際市場的能力。如我國國標《小水電站機電裝置導則》就是參照了IEC的《小水電站機電裝置導則》制定的。但該國標目前尚沒有英文版，現正加緊翻譯、修訂，建議儘早出臺。②利用我國小水電行業的優勢、特色和實力爭取主導制定國際標準。如國際上現在還沒有《小水電站設計規範》等一批小水電的規範，我國早已制訂並行之有效多年，應力爭把它們國際化，使國際標準充分體現我國在世界上領先的小水電領域的技術要求和我國及發展中國家的經濟利益。③政府層面爭取多派中國專家實質參與國際標準的制定，使國際標準更多地反映我國的技術要求。

3）政府對外援助注重前期的決策性工作。這方面可以參照發達國家對小水電國際援助資金的使用方法。他們一般都是對專案的前期工作，主要是規劃和可行性研究給予資助，並指定本國設計諮詢機構，既增加了本國機構的收入，又抓住了工程前期決策和裝置採購的話語權。而我國過去恰恰相反，多數承擔了後期的EPC工程承包工作，可說是事倍功半，甚至吃力不討好。對裝置生產方面國內流行的一句話：“三流企業賣產品，二流企業賣技術，一流企業賣專利，超一流企業賣標準”。在出口貿易方面可否說是：“三流出口供裝置，二流出口包工程，一流出口抓前期”。我們要把簡單加工出口貿易轉變到自主智慧財產權、有創新的產品出口和為專案決策服務的技術出口，為逐步改變“小水電大國”大而不強的現狀作出貢獻。

朱效章（1925-），男，教授級高階工程師，亞太地區小水電研究培訓中心名譽主任。

來源：《小水電》2008年第3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