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中跌倒的女子

雪中跌倒的女子

文/原野

今年的冬天特別寒冷，是多年未曾遇到過的天氣。而且雪也特別多，沸沸揚揚連著下了許多天，好像她壓抑了許多年，這一次藉著寒冷一下子全都釋放了出來。

馬路上厚厚的積雪被車輛和行人壓成了光溜溜的晶體，小城的街道已經成了一個天然的溜冰場。我和很多步行的人們一樣，小心翼翼地走在街道上，稍不留意，身子一趔，就有摔倒的可能。

雪還在恣意地飛舞著，她不歇氣地往地面撲撒，整個世界都被她噴塗成了白色。此時此刻，我的眼前一片模糊，彷彿置身於一個混沌的場所。這時，一陣強勁的風橫掃過來，雪一下子揚到我的臉上。我忽然在這寒冷中感到一絲害怕，一絲窒息。我覺得自己像是一片雪花，隨時隨地都會落在地上，然後被人類無情地踩進爛泥巴里。

我趕緊轉身站到一個商店的屋簷下，躲避這愈加凜冽的寒雪。透過雪幕，一個紅色的身影躍入我的視線。那是一個女子，她一隻手搭在前額上，以阻擋住落進眼睛的雪花，另一隻手壓著羽絨服的前襟，怕被風捲起妨礙走路。我看見她在茫茫的雪中吃力地走著，顯得那樣無助。她是不是也和我一樣感到害怕和悲愴呢？

她也看見商店的屋簷可以躲避這陣突然發做的疾風，於是向我這邊急步走了過來。當她看見一個陌生的男子在那裡站著，就遲疑了一下，就在那時候，她腳下一滑“啪！”的一聲，重重地摔倒在了堅硬的冰路上。那一跤跌得很重，再說地面又異常光滑，女子掙扎了幾下但是沒有爬起來。我趕緊拉起她並把她扶到屋簷下。她衝我淡淡一笑，然後輕聲對我說了一聲：“謝謝！”我看見她的笑容裡帶著幾分感激和無奈。我們沒有再說話，都站在屋簷下，散漫地看著密集如織的雪花和在雪中緩緩而行的車倆。

女子年輕而貌美，衣著整齊，由於跌跤和雪阻，她的眼神滿含焦慮和羞澀。她是急著上班還是回家？她會因為遲到而受到領導地責備嗎？她的丈夫是不是正在家門口焦急地等著她，好給她掃打掉身上的雪花呢？想著這些，我忽然感覺自己不再傷感，至少在這風雪交加的時刻，還有一個同樣遇到難堪的人能夠陪伴一會兒，能夠化解一份孤單和淒涼。

雖然我們站得很近，但我們在表情上都恢復了遇見陌生人的那種矜持和冷漠，甚至再沒有張口說話。或許她也在關心我的處境，這應該是患難時才有的一種心理表現吧，這種心理與愛無關，與親情無關。

雪還在下，那陣疾風卻呼嘯著不知吹到哪兒去了。那個女子朝我感激地點了一下頭，碎腳碎步地踏上光滑的街道向前走去，不一會兒就淹沒在雪的深處。

在人生的漫漫長路中，我們誰都會經歷突如其來的風雪，在那一刻，自己會驚慌地感到孤獨甚至絕望。但那一刻，還會有人也在承受這種壓力，他也會感到同樣的孤獨和同樣的無助。在這種情景下，兩個人相遇，即使是擦肩而過，彼此也會感受一份安慰，都會鼓起一點向困難挑戰的勇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