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板栗飄香作文
晨間,去逛昌泰市場,喧譁和吵鬧中,鼻翼間突然捕捉到一股説不出來的香味。停下腳步,細細尋找,香味卻沒有了,走着走着,那香味又飄散過來,絲絲縷縷,斷斷續續,若有若無。直至走到一個炒貨攤,看到穿黑色棉襖的男人正在揮動鏟子翻炒板栗,恍然大悟。
一顆顆油亮飽滿的褐色板栗,在藍色大棉被的半遮半掩中冒着熱氣,就像剛剛從桑拿房走出來的毛頭小子,在習習涼風裏飄散着温熱的質樸的氣息。
“媽媽,我想吃毛栗子。”一個不大的女孩,穿着綠色的校服,黑亮的眼熱切地看着散發着香氣的板栗。身穿駝色大衣行走在女孩身邊的婦人,停下腳步,掀起大棉被的一角,拿起一顆板栗用手一捏,“啪”,慄殼半裂,露出米黃色泛着油光的慄仁。婦人把慄仁塞進抹得鮮紅的嘴裏,一邊咀嚼一邊招呼旁邊的老闆秤上一斤。
得了栗子的女孩,一手抱着牛皮紙袋,一手迫不及待地拿着一顆板栗放到嘴裏,“咔”一咬,慄殼都沒吐完,小嘴巴就吧唧吧唧起來。吃着栗子的女孩,快樂如小鳥一樣,蹦跳着和她的母親消失在熙來攘往的人流中。
栗子要熱着吃,特別是剛炒好的栗子,真是好吃!甘甜軟糯中,有股慄子特有的香味。
糖炒板栗始於宋代。史書記載:用砂置鐵釜中,加以飴糖置火上炒熱,投慄其中滾翻炒炙,熟後慄殼呈紅褐色,去殼後果實鬆、軟、香、甜,為小吃珍品。
北京、天津一代地區至今還傳頌着贊詠糖炒栗子的佳句:“堆盤栗子炒深黃,客到長談索酒嘗。寒火三更燈半灺,門前高喊‘灌香糖’。”
板栗是古代五果(李、杏、桃、慄、棗)之一。《本草綱目》説五果“熟則可食,幹則可脯;豐儉可以濟食,疾苦可以備藥;輔助慄時,以養民生。”
每次買糖炒板栗給父親吃,父親都會講小時候他們如何用板栗餬口度日的場景——小時候我跟你爺爺進山裏幫人幹活,忙了一天,主家結算的工錢就是兩筐頭板慄。你爺爺在前面挑着板栗,顫顫悠悠走,我跟在後面,深一腳淺一腳,肚子咕嚕嚕叫,人又累又餓又乏,走不動路。我就一會抓一個生板栗吃。生板栗跟生紅薯一樣,澱粉多,甜,一會肚子就脹飽了。我們把板栗挑回家,你奶奶放在剛燒完火的草木灰堆裏,灰堆內部温度高,一會就聽噼裏啪啦的爆栗子聲。有的剛爆開口,有的遇到明火爆裂了,栗子殼四敞大開,栗子肉沫和着草灰,你奶奶捨不得扔,就吹着灰,舔着栗子沫吃……這場景父親歷歷在目,我們聽來卻是故事。
關於板栗的故事,《紅樓夢》第十九回中的描寫更見風雅和情趣——寶玉命取酥酪來,丫鬟們回説:“李奶奶吃了。”寶玉才要説話,襲人便忙笑道:“原來是留的這個,多謝費心。前兒我吃的時候好吃,吃過了好肚子疼。足鬧的吐了才好。他吃了倒好,擱在這裏白糟蹋了。我只想風乾栗子吃,你替我剝栗子去。”寶玉聽了,信以為真,方把酥酪丟開,取栗子來,自向燈下檢剝。
美人病懨懨卧牀,心上的人兒在燈下慢慢地剝着風乾後的栗子,此情此景讓時間在此刻變得綿軟悠長,另人羨煞、嚮往。
日本畫家森綠翠有一幅畫,畫的是三顆栗子,上題日本俳聖松尾芭蕉俳句一首:“秋深了,鄰家在做什麼呢?”
深秋的黃昏,一袋熱炒栗子,幾杯清茶,家人閒坐,食慄、飲茶、聊天。人生在世,所要的也不外乎是這樣一份温暖和安然,簡單而樸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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