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歲月深深處 鄉愁已葱蘢作文
春風裏,如果是陽光明媚的午後,恰好你也在古城腳下,一定會遇見我。細雨菲菲的清晨,如果你也喜歡撐一把雨傘,走在古樸的青石板路上,也許還會碰到我。
這些時日,戀上古城,愛上老城牆,每天總要繞着城牆,緩緩騎行,情到深處,亦會坐下來,就這樣與它深情相望,不似舊相識,竟像新來客。
碧藍的天空下,灰黑的老城牆,靜穆安然,暖陽斜影裏,一塊塊斑駁的老牆磚,書寫着歷史的刀光劍影,鐵馬冰河。突然於心底生出很多感動,光陰愈老,愈喜歡這些滄桑的東西。就這樣仰頭凝望着它,一眼千年,似乎已讀懂老城牆所有的悲歡,所有的風雨沉浮。
它前世的繁華喧囂,年輕時的雄風壯骨,氣勢磅礴。而如今卻像一位沉默無言的垂暮老人,安祥地注視着小城的滄海桑田,亙古變遷,靜靜地傾聽歲月講述着小城的興衰成敗。
恍惚間,已經在小城生活了三十多年,歲月的倏忽而逝,悄然在眉梢眼角刻下印痕。習慣了所有熟悉的一切,竟然從沒有像今天這樣細細地端詳着老城牆,心裏湧起萬千情愫,終究不知從何説起。
尤記得高三那年,和同學爬上學校附近的東城牆,在城牆上遇見《血戰睢陽》劇組的工作人員,一位導演模樣的大叔,走到我們跟前問:“你們是土生土長的當地人嗎?” 聽見陌生人的發問,我們還有點緊張,慌亂地點點頭,他接着又問“你們愛自己的家鄉嗎?”我和同學不知所以,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他接着説:“人啊!年紀越大越想念自己的家鄉,越理解什麼是落葉歸根,你們現在的孩子啊!不知道愛家鄉,我兒子就像你們一樣,對老家一點感情都沒有,唉!”大叔一聲長歎,落寞地搖着頭。
其實花季的年齡,閲歷尚淺,並沒有仔細思量他的話 ,不懂故鄉,亦不解鄉愁。只是那位大叔獨特的氣質和一口標準的普通話,讓我記憶猶新。如今我也是人到中年,到了他那樣的年紀,細細想來,突然間就明白了他的感慨,理解了他心中的鄉愁。
堂哥的兒子大學畢業後, 不顧家人反對,獨自一人去杭州打拼,如今有房有車,一家三口安居他鄉,也許是工作忙碌,並不常回來。今年清明,疫情剛剛放緩,便急着趕回家來,拜望家鄉的父母親人,期間他説了一句令我深為感動的話,“這幾年不知道怎麼回事,年齡越大越想家了!”
年輕的時候,我亦是和侄子一樣,想盡辦法要逃離這座小城,逃離這個叫家鄉的地方。對於一眼望到老的工作,對於貧窮落後的小城市一百個不甘心。嚮往大城市的繁華和機遇,羨慕在外地工作的同學好友,一心想離開這個從小就生活的地方,一心想脱離父母的管制,展翅高飛。
只是遺憾的是,種種原因, 曾經的鬥志,漸漸磨滅在生活的瑣碎裏,曾經的夢想漸漸被骨感的現實照見,且越來越清晰。以至於這些年,漸漸地沒有了那份心性,反而安居樂業,並對家鄉有了新的解讀,有了骨子裏的深愛。
曾經熟悉的街區巷陌,在歲月的長河裏,慢慢氤氲出諸多的温暖和感動。曾經熟視的園林草木,在時光的流轉間,漸漸滋長出許多的美麗和欣喜。
於是閒暇時間,總會情不自禁地拍下風景如畫的家鄉,發給遠在國外的女兒,孩子那邊卻發來一句英文,“so?" 作為英語老師,我是懂的,只好解釋説,家鄉變化很大 ,現在也是宜居城市,環境優美,將來我們就在家養老了。孩子的疑問我明白,故鄉即使今非昔比 ,她也絕對不想回來。
我知道孩子長成了我的青春,她也一樣喜歡外面的世界,她也想擁有更大的人生舞台,她的成長就是一場決絕的背井離鄉,且越走越遠,不願回頭。
我還知道 ,孩子也終將會長成我現在的樣子。終有一天,她會像我一樣,理解故鄉,熱愛故鄉,並對它傾盡一生的深情,去回憶,去珍惜。就像耄耋高齡的公公,念念不忘千里之外的那山那水那竹 ,就像我的先生,不惑之年,才真正踏上故土,真正愛上哪個叫祖籍的故鄉。
也許每個人的心裏都住着自己的家鄉 ,每個人的血液裏都流淌着鄉愁。但這份對家鄉的依戀和深情,只有到了一定的年紀,才會真正明白,“過去的厭惡,正是因為太愛……” 這種鄉愁只有在去國離鄉,嚐盡孤獨之後,才會漸漸懂得,鄉土是一個人的根 ,鄉音是一個人的魂,而鄉情則是一顆思念故土的心。
這顆心裏裝着故鄉的一切,離鄉越遠,思鄉越重,漂泊愈久,鄉愁愈濃。正如李後主的詩詞,“離恨恰如春草,更行更遠還生。”
其實,鄉愁是一種成長,隨着時光的流逝,瘋長成心頭一片鬱郁的豐美 ,因為那裏播種着愛,温暖,幸福,牽掛……還有我們一生都揮之不去的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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